6-16
張旭感覺被推了一下,力量施加在背後補給箱上,回頭一看,是株外型迥異,根部深綠,末稍漸層橘紅,佈滿微小喇叭狀觸手,比人略矮的植物。彷彿是地底長出來的大號嫩芽,逆時針自個繞旋兩圈之後,長滿小喇叭狀觸手的游離末稍又繞個半圈,貌似等待陽光「臨幸」。
他的補給箱撞上了植物的中段,阻力感覺就像被人推擠,當下也不以為意,繼續翻找皮耶的補給:「你就繼續把這當作泰倫星的『洛維斯酒店』吧,我現在閉著眼隨便抓,抓到什麼你就吃什麼。這樣夠驚喜了吧?」
「別別別……張旭,我想到了,拿出我的豆子罐頭。然後你也開一罐牛肉罐頭,我們各分一半摻在一起吃牛肉豌豆怎麼樣?」
張旭聽了嗤之以鼻:「你想得倒好……媽的刀給我!」後半句成了大吼。
「嘖,你不滿意大家可以好好說啊……幹嘛拔刀子?」他嚇了一跳,趕緊回身,只見張旭大腿鼠蹊部附近被那個喇叭觸手怪植物纏繞,不斷收緊往地底拉扯。轉頭一看,張旭的短刀裝配在步槍前端,靠在樹下氣根中間避雨。剛才皮耶看了他這麼做,也如法炮製將步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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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5
如同前方被人攔阻,長草小徑的盡頭,正對著巨大植物構成的幽暗叢林。仰望天空,雲層看似緊貼著頭頂,好像伸長手臂就能碰到。裡頭雲氣滾動,豪雨看來不會停止。
眼前的「林木」還算「矮短」,目測高度為五、六成人高。大片翠綠的葉子橫三豎四「插」滿了樹頂,估計每片葉子都比人還巨大。樹頂呈橢圓球狀,最高處被雲氣吞沒,看不真切。低矮處葉片較為稀疏,有些枯葉還插在上頭,角度下垂。就如椰子樹隨著樹木成長,下層的樹葉不斷枯萎代謝,在圓柱狀的樹梢上留下一個個葉片掉落後的窟窿。
越接近地面的部分,樹幹越是粗大。最粗壯處分出無數由粗轉細的氣根,像是五指蟠爪那樣,整棵樹木懸空聳立。一陣急雨隨風打來,最為低矮的那片枯葉隨風飄落,正往三人立足處落下。
「大家散開!」
所幸枯葉並不沈重,面積又大。在空中像紙片般翻了兩圈,斜斜掉在小徑右邊,像一床棉被那般壓在長草之上,跟著傾斜滑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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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4
山腳仰頭上望,坡勢陡峭。暖風颼颼襲來,峰雲騰翻。霧氣迅捷變化,白衣蒼狗。芳蹤何去難覓,跫音臨來,凝神細聽。
岩面十分乾燥,寸草不生,伸手撫摸就落下整把的沙礫,讓小徑布下一層薄薄細沙。沙上足跡雜沓,可知被擄眾人就是由這條稍見平緩的路徑步行而上。略看前路,不遠處拐了個彎,路徑中斷,只剩幾個間距不一的立足點。
「看來我們得準備點安全措施。」皮耶提議。
他利用類地裝甲的硬度,將一條束繩直接繞綁在三人左臂彎。同時再三確認槍械、短刀、補給箱等裝備固定牢靠。張旭在前,史莫勒在中,皮耶在後,三人成串一齊上山。
他們倚靠裝甲輔助,重力又較輕,幾乎不覺氣喘。但手腕上顯示氣壓遞減到250百帕,有些路段只能身貼山壁而行。三人交談都離不開路況與伙伴的安危。談起瑪庫爾若有魔力的戰鬥方式,也只能儘速追上敵人,相機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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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3
那人馬獸抓住二人腋下,就讓他們彼此撞擊,發出了金屬硬物「鏗鏗」響聲。這種被巨型頑童戲耍的感受當然不好,不禁讓二人哀嚎有餘,叫罵連連……他們被狠很敲了幾下,這幾個人馬獸看著頭盔與胸甲上的凹痕,似乎十分疑惑。
另一個又揪起費南德茲,摸摸他裸露的腦袋,揪近杜柯夫的頭部,以指節用力敲擊頭盔,停一停,伸手同樣要敲費南德茲的腦袋。費南德茲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雙目緊閉,等著腦袋開花……
「媽的,等等,等等……」杜柯夫雙手揮動:「我把頭盔脫了!」口中惡毒詛咒不停,一面解開下巴的扣帶。人馬獸也有穿衣裝飾的文明,很快理解那些硬殼都是護具,比手劃腳要他們自己解除全身武裝。而各人的戰場信號,也理所當然的消失。
「該死!我們再也沒辦法跟士官長他們通訊了!」張旭左右張望,不斷設想可能的救援方案。只是過了溪流就是山脈,回頭是一片平坦無涯的礫漠,礫漠中又只有幾株不知是真是假的燈籠草,卻哪有辦法可想。
五人身上只剩艙內制服,連身著一般艙外服的史雷也不例外。幸好,過了這些時間,氣溫隨著霧氣消散上升不少,各人暫免凍餒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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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2
「路奇,蹲低!」晨霧中現出士官長、費爾南多、派德羅等標定戰場識別的陸戰隊員,背著溪流奔逃。張旭見狀,忙招呼路奇跟著自己隱身巨石之後。
「張旭,你也快逃……呼呼……帶著你的隊員!」杜柯夫大步跳躍,仍被一隻人馬獸逐漸追近,卻不忘向屬下叮囑。
「士官長,我們已經回來了!」
「快走,快走……啊呀……」手持短錘的人馬獸用四肢追逐,其速可比擬馬匹。在平坦礫漠上,縱使人類大步一躍可達5米以上,但人馬獸卻能輕鬆趕上,從容將杜柯夫擊倒在地。
很快,因杜柯夫殿後而先行逃離的通訊兵法藍德也遭人馬獸制服。費爾南多跑得最遠,他身後追逐的人馬獸與張旭消滅的相同,手持金色權杖。費爾南多身材雖較他人為小,但身手反較旁人靈活。他不斷回頭張望追兵動作,人馬獸往他身上橫掃幾次,都給他彎腰或轉向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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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1
皮耶彈匣告罄,仍緊扣住扳機不放。槍口前,人馬獸騰空而來,面具上遮住雙眼的寶石射出幽異藍綠「目光」,穿透他們之間的稀薄霧氣。金串珠反彈史莫勒射來的每一顆子彈。每一次彈射激生的火星,皮耶看來都清晰可數……人馬獸低垮的鼻梁後方的嘴撐到最大,共鳴他們低沈的吼聲。他原來延伸到背後的前肢,隨運動帶來了杖首暴長的金光。皮耶能清楚看見,權杖閃躍金光的一頭,宛若問號開頭的半圓,中心是個漂浮的閃亮水晶……
人馬獸忽然回頭低吼,隨即傳來金屬摩擦互擊的「喀鏘」聲及清脆的「崩」響聲……緊接著眼前火光大盛,「砰」的巨響,瞬間將眼前人馬獸身軀炸個粉碎!
斷肢殘幹激射上天,血霧隨之漫天噴發。皮耶的視線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遮掩得一點不剩!他丟下早已射完子彈的步槍,右手抹了抹面罩中央。哪裡還有什麼人馬形的外星怪物?只見張旭站在眼前不遠處,手中步槍的榴彈發射口還冒著白煙。他們之間掉下一塊東西,發出「啪恰」聲響。
兩人低頭看去,原來是人馬獸的一截斷臂。移開視線,兩人若有默契似的又對看起來。皮耶先是嘴角裂開,鼻孔若有似無地噴出一些氣息,張旭跟著伸出左食指比了比站在他面前的自己,頭部後仰,傳來「呵呵,呵呵」的傻笑聲。皮耶低頭看了看自己鮮血淋漓的雙腕及下半身,明白了對方在笑什麼。低頭瞄了瞄滿地狼籍,跟著「喔呵呵呵……哈哈哈哈」誇張大笑起來。
原來張旭情急之中移到了受傷的阿濟里身旁,二話不說撿起他身邊的步槍,並打開榴彈發射器的保險向人馬獸開砲。除張旭的步槍遺失、史莫勒距離太遠恐怕失誤外,皮耶的步槍仍裝填著昨晚預備要逮捕人馬獸的「彈射捕捉網」。杜柯夫原先要眾人再生擒人馬獸,因此更不會有人刻意將捕捉網彈起出。昨夜阿濟里的捕捉網撲空,事後自行再裝填實彈,可說是陰錯陽差、歪打正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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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
「嘿,張旭,別落隊喔……」史莫勒回嘴:「士官長交代我們要活捉牠的。」
阿濟里在最前頭說話:「大家快,這傢伙受傷不輕,我們這會又要立下大功啦!」霧中只見阿濟里的定位標記,如同籃球彈跳般高高升起。通訊頻道傳來他的歡呼:「呼啊呼啊!」隨即槍響連發,在空中畫出耀眼的火線。
皮耶高喊:「好厲害,我也來。」跟著如法炮製在空中開火。
張旭擔憂,加大腳步趕上皮耶、史莫勒二人。阿濟里原本在體格、體能上,都比二人優秀,加上較早啟動,至今還領先眾人10米之遙。
「人馬獸停下了!」最前方的阿濟里高喊:「他拿木棍,讓我來會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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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天哪,」阿濟里抹了抹面罩上的水滴:「這鬼行星昨晚乾巴巴的,早上怎能有這種遮眼的濃霧!」
「啊……」史莫勒讓面罩掀開,向天打了口老大的呵欠:「那我怎辦,昨晚睡不到兩小時,我現在眼睛根本就睜不開了,」對阿濟里指了自己眼睛:「老大就是這樣『獎勵』捕獲人馬獸跟發現線索的小隊嗎?」
「大家快點搜索,昨晚露水很重,不儘快在溪流兩岸搜索的話,特羅吉可能留下的線索就越來越難發現了。」
霧氣中,如採取目視,僅能隱約分辨隊員鐵灰色的裝甲塗裝。他們大都採取紅外線熱感應模式,搭配上每人開啟的「戰場辨識系統」,故張旭能清楚掌握小隊下各人的間距。
「鋼盔派我們在這岸往下游搜索,已算是優待我們了。」張旭勸慰其他人:「川口他們那個小隊,天還沒亮,就得摸黑溯溪探路到對岸去,這會不曉得領先我們多遠了咧……」忽地頭盔內的警報聲大作,他一面消除警示音,反射式地原地蹲低。視野中看到其他人也做出相同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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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張旭也察覺異常反光,只覺胸口重重揪緊,暗叫不妙,身後卻傳來一連串砰砰槍響。
人馬獸嚇得轉身就跑,卻沒注意到自己脖子被拴在穿山甲座艙頂,迎面撞個結結實實,向後倒彈跌坐在地。緊張之餘,不顧疼痛又跳起身往車尾竄逃,直到繩索繃緊扯住了脖子。
杜柯夫放鬆扳機,在附近的隊員們卻跟著警戒起來:「誰開槍?」「快抄傢伙!」「士官長那邊!」只幾秒鐘的時間,費爾南多帶著幾人過來:「什麼狀況?」
散開的陸戰隊殺氣騰騰荷槍實彈,重新圍攏過來。人馬獸身上背著肉塊粗繩,原是為了逃走做準備,當下毫不猶豫高舉刃口就往脖子上的羈索割去。
「丟下刀!」杜柯夫喝聲再起。見勸阻無效,對準他頭上空又是一輪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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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背向月華踩著回頭路,張旭讓面罩濾色的功能關閉,以便充分享受來自異鄉的自然氣氛。抬望月明星稀,正上方的天空卻隱約含著一彎新月。這44E第二個衛星很是特別,較身後這個照亮夜晚的遙遠許多,色澤像是放得過久,有些龜裂的印泥。明月奪目,暗月悄隨,身在異鄉,卻讓這畢生只會作戰的士兵有些浪漫悠閒的情懷了。
他哼著幼時學的小調,慢步走近人群。右肩扛著攻擊史莫勒,那條鱗甲硬毛相間的怪蛇軀幹,左腕插腰,掛著整串從蛇身肢解下來,用粗繩串好的肉片。
「耶嘿……大個,你吃草嗎?」隊員們不時譁然,原來正圍著那頭被拴起的「人馬獸」一圈用餐,同時拿牛肉罐裡的肉塊逗他。史莫勒被罰兩班夜哨,高大長臉的日裔士兵川口順理成章地帶頭取樂。
川口用隨身短刀刺起一塊牛肉,那人馬獸原住民看牛肉塊淌著滷汁,脖子略為抬起,似也覺得牛肉飄散出濃烈香氣,應是十分可口。伸出前肢手臂,手指在空中猶豫虛抓,想取又鼓不起勇氣的樣子,讓眾人大樂。他小小的雙眼一下子盯著肉汁正沿刀鋒滴下,一下子又左右轉頭,貌似陷入兩難。
終於,他下定決心,手腕迅速前伸,川口口發「耶……」長聲,迅速縮回刀尖,讓他撲了空。他又困擾,又掙扎的樣子立刻讓士兵們爆出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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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這東西長得夠詭異了。」派德羅持槍,銀白色的頭燈跟著視線無情地打量怪物。牠急切發出一連串重複又咽嗚的音節,似乎是一種語言。
口中發出「嘖嘖」聲的史莫勒說道:「這畜生別讓牠跑起來,牠跑起來可是飛快。剛張旭他們在那頭,這畜生跟他擦身而過,他連開槍也來不及……嘿嘿,我也是嚇了一大跳,一下子跑到我面前……」
「派德羅,你快來幫忙保養穿山甲……」不遠處有人喊他,打斷了史莫勒的話。
「喔,來了。」臨走前又看了怪物一眼,留下神色有些尷尬的史莫勒。
派德羅剛離開,張旭跟著接近:「史莫勒,士官長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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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阿濟里,除了上回打白主教入侵者之外,你上次作戰是什麼時候?」一提到打獵,皮耶興味盎然,找人閒聊起來。
「也不會太久,嘿嘿……我可是『先進群』重點培訓的陸戰隊士兵呢。」
「沒錯,重點培訓的職業砲灰!」尖銳的男子嗓音,史莫勒透過通訊插入對話。
「老子可是打過『反叛戰爭』天鵝座戰役的,你他媽被條小蛇咬了就唉唉叫的插個什麼屁話??」阿濟里有點生氣。
「好了……」張旭勸阻:「我們雖然穿著裝甲,你吼得太大聲還是會讓獵物跑掉的。這距離我可射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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