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滿天星斗,瑰麗的銀河如鴻溝橫亙在敵人與弒神者之間。星光固然晶瑩,夜空忠實氾紫。正上方頭頂的這片星空中,如仔細觀察,可以發現有一顆星星格外耀眼,且光芒微微地閃耀。
「鋼盔」杜柯夫仰躺於半個弒神者士兵深的壕溝底望著「星星」,觀察它獨特的反光閃爍;彷彿用眼,就能與陸戰隊的飛船「白主教」號溝通。伴隨每次呼吸,都凝為不羈的雲,彷彿能飄上星空,飄回溫暖的家。
但他不行。
意識到這點,杜科夫略側身,由壕溝最低處爬向面前正在守夜的士兵,他最倚重的下屬——呂宋‧費爾南多。
費爾南多是菲律賓人,在亞洲人裡體型算是矮小的了,但在貫徹命令上十分可靠。
趴在黃色細塵的壕溝裡,黃色的偽裝帽套罩著鋼盔,他的面容在葛塔瑪漠這鬼行星的曝曬下早已顯得焦黃,但仍然用塵土做足偽裝,只露出一對小小的,距離狹窄又典型亞洲人單眼皮的黑色瞳孔。雙目專注左右遊移,深怕這鬼行星的外星生物如魅如電一般,飛竄至眼前。
「沒問題吧。」杜柯夫刻意壓低聲音。
「還沒有狀況。」
「艦上通報,在落日前觀測到,瑪庫爾就在我們前方三公里外集結一批『血池鬥士』,按這個規模,可能有高級官員帶隊過來,小心點啊,我先去其他點巡邏一下。」
「是,士官長。」
杜柯夫的顴骨堅實,下顎方正,堅毅的軍人性格在面容上展露無遺。他稍稍挺直腰桿又掃視了一下左右,眼神中竟無絲毫懼怕。
將斜倚在壕溝中,弒神者陸戰部隊泛用的A-510步槍,12釐米含瞄準器、槍榴彈、簡易倒Y腳架及「特蒙加速瓶」的突擊步槍斜背上肩,四肢著地的爬向「戰地指揮所」的南側壕溝。
他向房子右側爬行約三十公尺,繞到這座戰地指揮所的右角,此地由張旭戒護,是一個同樣令他放心的陸戰隊員。夜色中隱約見他伏在壕溝轉角處,向自己點了點頭。
「你知道艦上傳來情報,瑪庫爾又集結了吧?」杜柯夫不厭其煩的重複。
「知道啦老大,常有的。」從容地望了他一眼,又將眼光轉向外。杜柯夫隨他眼光望去,忽然稍稍提高聲響:「夜視望遠鏡給我。」
張旭聽這道命令,左手遞過望遠鏡,脖子不由得伸長了些,右掌卻摸向了一旁的步槍。
「全體注意,」只見杜柯夫一臉嚴肅拿起通訊設備:「指揮所正前方約兩千公尺,出現敵蹤,數量目測約十名,所有人就戰鬥位置,重複,所有人就戰鬥位置!」
指揮所內立即投出一束強光,戰士們的眼界隨強光遊移而不斷拉遠。
杜柯夫由望遠鏡中見到這些半人馬狀的怪物越來越多,又立即下令:「迫擊砲兵,儘快完成充能,在攻擊距離內就可以自由攻擊。其餘個單位聽我指令,堅守崗位,不要任意移動守備位置!」
張旭已將「蒙特加速瓶」裝上槍機,在專注著前方敵蹤之餘也不斷往右注意是否有側面的敵軍。「鋼盔」杜柯夫不斷要求各方向注意自己的守備位置,一面將步槍準備到可開火的狀態。
「指揮所內九點鐘方向報告,約有三十名敵方精銳往這邊來,距離1500,請示開火!」
杜柯夫當機立斷,立即向艦上報告:「呼叫艦橋,敵人數量龐大,請求所有火力支援。」稍稍停頓,又發出命令:「迫擊砲兵支援指揮所九點鐘方向,其他方向留下一名士兵支援十二點、九點鐘方向,敵人進入射程就開火!」
他向張旭下令:「你留在這邊,我過去支援。」話聲未落,提起步槍伏低回身往正面跑去。
指揮所二樓背面竄出道閃光伴著尖銳的「哧哧」電流聲,劃下一道直線照亮著越來越接近的地表,隨著四散的光芒,隱約擊中一團瑪庫爾士兵;左側指揮所二樓窗口裡的士兵也開火了,他知道「血池鬥士」隨之而來的反擊將非常凌厲,撲倒在地,準備就地掩護開火。
只見探照燈迅速移動,投射在指揮所正面約二十公尺前。
那圈有如白晝的強光,就投在怪物身上。
怪物身上看來是深藍色的,像極希臘神話裡的半人馬,前腳粗壯,後腳彎曲而充滿力量的曲線。身體延伸過了前腳,彷彿是被人接上一截人身似的,直挺挺的又有一雙靈巧的手及渾圓的腦袋,腦袋上平均又對襯地沿頭頂兩側開了一個個小孔向後腦而去。
「血池鬥士」都是百中選一的精銳,全身筋肉糾結,三雙手腳、脖頸上各套了金環;看不見的一雙眼被一具做工精細的金色面具環繞雙耳而勾在眼前,眉心的位置鑲上了不知名深邃如瑪瑙卻晶瑩通透如紅寶的紅紫色寶石,露出長長一管鼻梁直蓋住下巴。手上舉著一張霧黑為底,燙金色大眼為標誌,如人身一般大小的盾牌。
首次見到這麼一個碩大無朋又敏捷如馬、相貌肅殺的外星生物,鮮少有人不被鎮攝驚嚇,張大口說不出話來的。
連見過幾次的陸戰隊員們也不例外。這名血池鬥士似乎也被探照燈困擾,稍稍低著頭,旋即又仰天長嘯,嘯聲似號角,卻又透著憤怒的氣音。
陸戰隊停火,周圍強敵似乎也停止了前進,這個炙熱的夜晚如同凝滯了一般。
牠終於停止了嚎叫。
眾人卻聽到了杜柯夫沙啞又極具威嚴的命令:「全員開火!」話聲未落,杜柯夫手上的機槍已經咆哮起來。
牠似乎聽得懂人話,左手持盾,靈活的將杜柯夫發射的子彈全部擋下,在烏黑巨盾上發出叮叮噹噹聲響及微不足道的火花。
士官長開火稍歇,指揮所內、壕溝中的陸戰隊員們這才由震驚情緒中回來,一齊向這外星怪物開火。
牠卻吼叫一聲,左手拋出巨盾,盾牌並未如預想般落地,而是憑空飛起,隨著牠左手指揮,上下任意地移動,輕輕巧巧的接過了打來的每發子彈。牠週身有五、六道火線同時襲擊,卻沒一發能傷牠分毫。
眾人眼前只見強光疾閃,一團刺眼偏白的藍光擊中牠,令牠無法站立,仰天長吼,看來是難以作戰了。眾人毫不猶豫補上幾槍,卻被周遭響應的長嘯吸引。
耳朵聽到,像剛才一名血池鬥士吼叫般,指揮所的左方與前方各有一大群瑪庫爾疾衝而來,費爾南多手上仍不停歇盲目地向前方的漆黑虛空開火,駭異的表情讓他的小眼睜得圓大,向右望向士官長,期望他再想辦法。
探照燈重新向前方掃掠,出現了整列,大約近二十頭一樣高頭大馬的血池鬥士挾排山倒海之勢奔馳而來。
「母艦還不支援,這會……」杜柯夫不禁喃喃自語。
血池鬥士們越來越近,即便唯一的迫擊砲兵又射出一發電漿光砲,卻也顯得徒勞,杜柯夫對著通訊器大吼:「我們擋不住了!」卻被如發瘋般開火的槍聲淹沒。
牠們舉著大盾,盾上閃著子彈火花,在滿天星斗與探燈輝映下,因共鳴而直達眾人腦門的壓迫感,更添肅殺之意。
「鋼盔」杜柯夫心中只想著一件事——我們就要全部死在這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