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宗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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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牆壁上的發光顆粒閃爍著紅光，杜柯夫與值班中的陸戰隊員們身著戰鬥服，福斯與雪萊則穿著雪白艙外活動服，腳上踩著磁力勾抓鞋，站在房間四周。服裝上另有安全繫帶確保萬無一失。「穿山甲」連著鑽頭吊掛在房頂的正中央，一名工程組員穩坐當中，比著大拇指表示狀況良好。電腦語音宣布：「登陸艙減壓倒數，三、二、一……減壓開始。」

每個人望著穿山甲碩大無朋的輪子由癟平到渾圓，意識到氣壓差距越大，輪胎越是堅硬，對這非比尋常的任務——在敵人船艦上鑽孔，感到緊張又驕傲。

等待減壓結束，工程官向眾人巡視一遍，確定毫無異狀後，拉下她身後的槓桿，車輛正下方的地板緩緩向兩側打開，出現了這兩天來讓艦上所有人熟悉已極的巨大花萼船身。但此回擔心入侵舊事重演，距離敵艦約在50米到100米之間。雖是如此，也夠令艙內諸人心驚肉跳。身著戰鬥服裝的陸戰隊員們都舉槍瞄準了艙門開口，隨時等著面對突發狀況。

福斯透過通訊聽雪萊問道：「馬上要垂降，準備好了嗎？」該名工程組員巡視了儀表，回答：「無異狀，隨時可以開始任務。」杜柯夫聽見了，向5名陸戰隊員頭一偏示意。士兵們將安全繫帶調整到最長，背對著地板的艙口緩緩後退。雪萊也將穿山甲緩緩降下，讓士兵將另一條繫帶扣上車身並解開原本的。等眾人都比出大拇指示意，固定車身的鋼纜倒轉放鬆，被6名陸戰隊員圍成一圈的工程車因為人造重力的影響，「掉」進了艙門「外」，直直地往目標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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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我建議工程特遣隊由這裡鑽孔，進入這個管路系統。依照比例尺來推算，管道內至少能容許一位人員站立。同時，讓人員可避免在行動開始時遭遇大批敵軍。後頭連接的管路系統，不論內部裝載的流質為何，在破壞船身時，將會快速流失一部分，對身著『艙外活動服』的我方人員來說，都是有利無害。」 工程官米琳‧雪萊對著艦橋主螢幕上，只有四分之一的船身立體影像做報告。主螢幕上的攝影機捕捉她的食指動作，然後在立體圖上顯示光點，轉移視角，方便向眾人解說。她指出的部分，位於不明船艦的「巨大花萼」基部前方。根據現有資料，那周船身，佈滿密集的管線。

福斯皺著眉，說道：「對敵人情蒐不完全的情況下，我提議增派陸戰隊員及些許手持重兵器到敵艦表面戒備。」

「很好，各位。有哪位可提供更多的情資或戰術建議。」甘迺迪見到藤川博士舉起手等著發言，也樂於聽他的建議：「很好，研究室方面有哪些發現？」

「艦長……呃……咳咳，」他清了清喉續道：「要求借用其中一個螢幕展示數張圖片。」甘迺迪擺了擺右掌，藤川博士下令：「電腦，調閱研究室資料。」說話間，他走近了艦橋右側通訊人員操作面板。主電腦語音在停頓兩、三秒後，向他要求：「藤川博士，請輸入艦長跟您在9月22日約定的密碼。」

福斯此時提議：「艦長，請求進入反應爐室，向輪機長詢問現況。」

「請求照准。」他頓了一頓：「如果趕不及進度的話，我會請工程官前來支援。」

「瞭解了。」福斯在班森的協助下換上防護衣。

他穿過反應爐通道上的兩層透明門，左腕上的輻射線監測儀微微加快到大約每秒發出「伯」一聲的程度，表示劑量安全，遠低於在艙外活動時的接受宇宙射線劑量。仰望反應爐輻射狀延伸的管道，都殊途同歸地接到了圍繞著中央的「核分裂」反應爐——半徑二十米，管直徑約一米的「環」；雙元「核分裂反應爐與融合反應爐」，有如一朵巨大香菇，亭亭如蓋。

環上頭密密麻麻地纏繞著雙掌合圍的線圈，是用來約束在環裡頭不斷流竄繞圈的等離子電漿——當代的高中生都知道，核融合動力就在這個週而復始的圓環中實現。

（核融合反應需要核分裂反應提供的超高溫，而融合後產生的重放射性元素，又會回到分裂反應爐重新以加速中子撞擊。輸入的燃料鋰大部分轉化為電漿，是推進與武器的重要能源。）

        3-6

「各位，」福斯身後的小倉醫官似乎有所發現，要他們回來。

「我們的病人在腦部的確有些異常……」顱腔內的立體繪圖仍然旋轉不止，他按了幾下按鈕，出現了每個人都熟悉的腦部側剖面，可以看到大腦以灰白色標示出如腸子般的複雜「腦回」。

醫官指向前腦部分：「這是大腦的額葉，外層灰色部分與內層白色部分表示出這是正常的腦結構。但這裡……」他特別指向眉心、額頭上方顱骨最堅實之後的一小塊狹長，沿著顱骨弧度生長被標示為草綠色的組織。續道：「掃描器檢測出這不是一般的腦組織，可能對患者行為模式有所影響。不管它是何時增生的，得對此做一個詳細檢查才能探討其病因。」

艦長問：「醫官，最有可能的情況你可以猜測一下嗎？」

「在腦裡的不明物體，最常出現的一般是積水、血塊或癌細胞。腦積水幾乎不可能出現在額葉的上部，在此可以排除可能性。我會盡快安排手術，查清楚病因。」

3-5

「報告，掃瞄完成了。」安全組員的嗓音由掃描器那頭傳來，抱在一起的兩人連忙分開，各自整理一下儀容。福斯回答：「瞭解了。」轉頭說話：「接下來交給妳囉。」隨即轉身要回醫護站中央。

史密斯點點頭，說道：「我去找小倉醫官。」

福斯與她一前一後走回還在掃描器平台上的亞歷山大身前，史密斯手裡多出一個抽血用的真空抽血針筒，一面向他解說：「醫官吩咐要給你抽一些血液，瞭解裡頭的化學物質，是否就是讓你精神狀況不良的原因，沒問題吧？」

亞歷山大微微頷首，並不說話，讓史密斯扎起橡皮管，抽了兩注血液樣本。福斯正為了一件事煩惱著，醫護站透明門外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讓他與兩名組員同時立正敬禮。

「艦長好！」

3-4

福斯眼見士官長與張旭一左一右地將情緒平和，一路再無反抗的亞歷山大押上醫護站的斷層掃瞄器平台躺好，由頭緩緩向機器裡送入，他心中倒懸這時才得以放下。

操作儀器的醫護士珊妮‧史密斯轉身面向他，一雙妙目滿是笑意，發現福斯與一旁的士官長、張旭表情幾無二致，望著掃瞄器關閉的白色艙門發呆，讓她頓時收起所有的微笑與好心情。

「小倉醫師還安排哪些檢查？我們最好確定他進病房或緊閉室以後再離開。」福斯見她轉身，第一句話竟是憂心忡忡。

史密斯面無表情，瞳孔望著他指尖後方的地面：「至少得先抽血，然後解除胰臟附近的阻塞，最後再給他做一份精神壓力評量表。」

「嗯……」隨口答應，轉身向鋼盔與張旭說道：「我看還得花一段時間，不如請士官長以勤務為優先，這裡我派兩名安全組員配合醫官即可。有任何結果一定通知你。」

        3-3

艙門打開，可見亞歷山大如同往常身著整齊戰鬥服裝坐在門前一排「待命椅」中段，不同的是，士官長杜柯夫高頭大馬地「疊」在他靠近門口的一側鄰座上；他右側則是小個子扁鼻子黃皮膚丹鳳眼的華裔叛軍後代張旭。相同的是，他似乎恢復得如同平時，臉上有種囁嚅吞吐的神情。

「呼…呼…你搞什麼？」又是跑過近300公尺的走廊，福斯心裡的煩躁與疑惑似乎被喘息加重了，食指對著亞歷山大卻只剩下不知該如何開始的氣喘。

「士官長…呼…還是麻煩你描述一下怎麼發現他的吧。」門外的七名組員看情況已經穩定，收起電擊槍，魚貫地走入安全室。

杜柯夫站了起來：「是張旭發現的。他表定就和亞歷山大排同一時段值勤，原本他打算用餐，經過這裡，卻見到亞歷山大進來。問他為何跑出醫療站，他卻一再自稱『我已經康復了，可以回到崗位上』。然後張旭向艦橋回報，打來我艙房要我協助，以上。」

經過這麼幾秒，福斯氣息更暢，向士官長點了點頭：「請坐！」背起手來向門口走了兩步：「下士多繹‧亞歷山大。」

        3-2

小倉醫官搖了搖頭：「不可能，在他送來醫護站之前，已經流出超過他自己1/3體重的血液。而我們在做檢查掃瞄時，也沒發現任何異樣。據陸戰隊員表示他受傷後曾受到極大的驚嚇。

「這一切鑽牛角尖的行為跟言論，只能推測為『創傷症候群』。安全官，請你的組員面對他時儘量別用脅迫的手段，我很擔心他的體能狀況！」

「醫官，我是絕對尊重您的專業。不過我們應該沒顧慮到有這種狀況，對他做相關血液的檢查吧，因此您也是根據現在的狀況做出推測吧？」

小倉仍是不斷搖頭，史雷續道：「創傷症候群根據我粗淺的認知，是性格上的疏離感而不是變得注重邏輯性。是會出現相關幻覺，而不是條理性的無中生有。」

「不不。就是因為他在受傷時遇到極大的驚恐，而使他常常出現排拒現象，情緒起伏過大，往往把自己當作第三者。至於有這些『跟以往的自己不同』的想法，也可能是平時的觀念被壓迫導致幻想。」

第3章、亞歷山大（亞當‧福斯）

     3-1

一個湛藍而有豐富海洋的行星，小島如打翻的珠寶盒，遍佈赤道兩側。靠近兩極都是萬古不溶冰的高山，應有著取之不盡的各種礦脈。星球上方有幾字：「行星使用指南  附錄：魅力無限，加瓜空拉」。

這片電子書的封面被放在座椅延伸出來的扶手桌面上，後頭穿丈青色制服的軍官，雙腿伸直且在腳踝處交叉坐臥得頗為閒適，右手支頤，左手舉著一片十吋大小的手持電腦。

福斯看得極為入迷，雙眼惺忪，又是放鬆又是想睡。隔著艦長空座位的大副艾維多‧程科更是鼾聲大起。他們面前的主要觀景窗裡，一眼望盡不明船艦仍斜停其中，一點生氣也無。

黃光粒子仍然繞著艦橋屋頂一圈又一圈地表示「黃色警戒」的狀態；上下主螢幕一為黑白螢幕，監控不明船艦推進系統的動態，一為淺藍底色，以澄紅顯示內部的能量密集流動區域。在螢幕前的舵手也只剩下一位，在隨身電腦上記錄文字，只偶爾抬頭望一望敵艦。

     2-11

雖說通訊官赫南德茲再三安撫她，能接起全部的工作，艦長也體諒她遭逢驟變刺激過大，還命她去找醫官小倉林耕。小倉醫官開了安眠藥，並要求她得好好休息。不過在標準時間四點，藥效稍過以後自己清醒了。

白主教還是在阿奎爾星系中。

「電腦，現在警戒燈號是？」

     2-10

幾次通聯過後，福斯與史雷兩人已經穿著「艙外活動服」並各執A-510步槍移動往掃描器艙外走道移動。士官長已帶著十名陸戰隊在艙外全副武裝等著他們。

他們全部穿著類地行星裝甲；以防寒橡膠為基底，在胸前、腹部、兩肩、脊椎、大腿皆有鈦合金裝甲保護。

頭盔為氣密形，由背後的氣壓箱供給空氣。除保護下巴外，面罩是可打開的防彈玻璃。由胸前的軍階與姓名，加上各人的面罩仍開啟，安全官福斯仍可輕易認出彼此。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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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看似火紅色的行星，看似沒有海洋、沒有生機，但近看，卻可以見到許多分散各地的，銀灰色的人造建築。這是UPD弒神者的第三探險團團部所在地，諾曼星系的「泰倫」。

    2-8

「艦長日誌，補充記載。在阿奎爾星系作業剛剛結束，今日UPD標準時間2132時，探測器發現一艘憑空出現的不明船艦。本艦基於守土有責，前往掃瞄及盤查，並發送友好訊息，但仍不得任何回應。即將以進距離方式進行掃瞄，並視狀況考慮登艦。

「有進一步狀況，本人立刻回報司令。現一併將探測器紀錄與掃瞄歷程回傳。艦長包威爾‧甘迺迪在UPD標準時間2234年9月21日2150時將本日誌紀錄並傳送。」

     2-7

螢幕近距離觀察，由船艦圓椎狀噴口觀測開始，看到銀色又平滑的「花萼」部，長著六隻粗壯的彎牙向前扣住六條逆時針螺旋包覆前半船身的「長索」。三股長索表面平滑如鏡，三股如蛇腹又如鋼纜，由一節節組成，有次序地包覆直到船身前方由六片長菱形做結尾，整艘船說是飛行物，更像是一朵待開的巨大花苞。

「我們還離他們多遠？一分鐘？」

舵手回答：「不，我們已經進入射程範圍，船速小於1馬赫了。」

     2-6

「不明船隻？難怪艦長那麼緊張了。」福斯沒回頭，似乎是向大副說自己的看法。

「什麼樣的問題？是叛軍偷渡嗎？」大副艾維多‧程科反問。

「嗯……是前幾日UPD總部傳送過來的通報，有關叛軍船艦偽裝成失靈船隻，吸引驅逐艦登艦進而向我方戰艦散佈生化病毒並入侵艦上的電腦，損失很大。」

2-5

掩蔽物後蹲著呂宋‧費爾南多那個矮小菲律賓人陸戰隊；另一堆後是身材略顯臃腫，眼睛細小確有著稀疏紅頭髮的大副程科隱身其中。

兩人穿著訓練用的感應背心與頭盔，任一方演訓的步槍倘若能對著對方的感應裝備發射出紅外線，就算獲勝。

費爾南多仗著個頭小，不斷變換射擊角度，在維修零件後迅速完成起身、蹲下、伏匍等動作，已勝了幾名軍官跟組員。反觀大副似乎過於依賴反射鏡，不斷調整，卻只零散發射子彈想牽制對方，使費爾南多偷空繞過半圈，令他漸感難以藏匿。

     2-4

健身房的觀景窗外可見「阿奎爾」星及43DB的一隅；「白主教」號多稜形的船身後部開啟一道門，可見到方才正在路上，大紡錘形船後面有一對小小雙翼的登陸太空梭正在停靠進港口，43DB的黃土與帶狀植被的黃綠混合正是其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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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斯還沒答話，他們已走到健身房門口，恰好「鋼盔」杜柯夫由門口的另一頭走廊領著幾個陸戰隊員魚貫地走近。彼此點了頭示意，福斯與史雷便一同走入房間。

健身房位於船身後方由中心延伸至左弦，佔地約100平方米。由門口可見五個視野良好的觀景窗。

本室雖隸屬B甲板，然而天花板只有一些管線而已，並沒有屬於A甲板的空間，因此算是船上少見開闊的地方。即便不想健身，也常可發現船上幸運的幾對伴侶在此觀景；像現在，可見到阿奎爾星火紅的色澤與遠處的小行星碎石帶相映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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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非值勤中的中級軍官與陸戰隊員到B甲板健身房集合。」這個廣播提醒她走出寢室的目的，恰好主線走道上出現了主持訓練的上尉安全軍官，亞當‧福斯。史雷高聲招呼他：「你好，我們一起過去吧。」

福斯在艦上算是頗受女性歡迎的男軍官。如同大部分的美國人一樣，整齊金髮的臉上隨時洋溢著自信又迷人的笑容。高大又結實的胸肌，據說是跟隨「遠征軍」剿滅反叛勢力時訓練出來的；在不值勤時，隨口說笑話的本事也令人激賞。

「你好，大美女。」

「今天有什麼訓練計畫？」史雷側臉，用一雙大眼斜盯著他。

第2章、阿奎爾星系第四行星（卡珊卓安‧C‧史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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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日的UPD標準時間2100，已經在0837星系，星圖稱為「阿奎爾」星系第四行星——命名為43 Delta Bravo（43DB，B航向，第4個行星），完成指揮所放置、行星引導定標、資源標記等例行工作。現地的星圖標示在通訊附件中。

「UPD弒神者隸屬第三探險團，『英仙座級』船艦編號IR-419C『白主教』號，艦長包威爾‧甘迺迪在UPD標準時間2234年9月21日2115時將本日誌紀錄並傳送。」

傳送這些帶有影像的訊息，是副通訊官卡珊卓安‧C‧史雷每天的例行工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