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宗奇

7-5

縱使雨點不斷擊打各人頭上切斷的枯葉，那最具穿刺力的尖叫－尤其是女人的尖叫聲，仍無差別勾動所有「人」的反射神經。

瑪庫爾士兵們行動靈活，循聲衝進這特殊的植物叢中。陸戰隊員以杜柯夫為首，在泥漿中左閃右避，隨後跟進。他們因為史雷，發現了那具遭黏液怪物襲擊、全身被吸乾的瑪庫爾士兵。

剛剛倒地不起的士兵除外，四個瑪庫爾士兵靠近他們死去的同僚察看，口中也不間斷的交換意見。史雷表示，她進來尋找隱蔽一點的地方解手，乍看這具全身傷痕的遺骸，反射性尖叫後，這四個人就趕到了。

「奇怪，你們來時，那個中毒的瑪庫爾還在嗎？」

「還在。」杜柯夫答。

「那這個士兵是從哪來的？而且死者身上的皮革、飾品，跟活的士兵完全一樣。」

「只有一個可能。」

「？」

「我們被進攻時，瑪庫爾士兵從山脈渡河而下。現在他們又押解我們回出發的地方。如果照原路折返，這個受攻擊的士兵，應該是來時失蹤的。」

「士官長，依你觀察，如此身材壯碩，又有心靈感知能力的武士，是什麼力量打敗他的？」

「報告副通訊官，我真的不知道。」他手指瑪庫爾士兵的方向：「我想他們已經知道了。」

滂陀大雨中，瑪庫爾面具上鑲嵌的寶石閃耀紅色光芒。他們若有所尋地往抬頭搜尋樹稍，來回數次，顯然沒任何發現。

他們低聲交談了幾句，其中一名霍地人立而起，抽起腰間短鎚對著史雷、杜柯夫等人虛晃幾下，口中語氣頗為嚴峻，逐步靠近他們。

史雷說：「他要趕我們走，大家快離開。」

使短鎚的士兵見眾人意會，於是不再驅趕，回身與其他三人攜手圍成一小圈，留下一個四肢站立、解下權杖的士兵在裡頭。他身軀恰好跨過那死於非命的士兵屍體，看這情景，倒像正施行某種儀式。

只見中央的士兵手扶中央水晶還漂浮轉動的半月杖首，另一手持杖身，兩手朝相反方向旋轉。四人凝視水晶，口中喃喃絮語。史雷心中忽生逃走念頭，伸手去拉杜柯夫。眾人卻看得專注，口中「咦」驚呼出聲。

隨著權杖上的水晶越轉越急，金光漸生。此時，半月形杖首裊裊升起一道寶藍色煙霧。中央那士兵緩緩將下巴靠近水晶，貪婪地吸進顏色越來越濃的氰氳。外圍三兵士見狀，不約而同想湊近下巴去吸收藍煙，口中咒語越來越是響亮……中央士兵腹中儲滿了煙霧，藍煙不再往他鼻息匯聚。只見他雙手將杖首往相反方向扭動，一陣氰氳如煙火般散開，團團將他們包圍！

「士官長，我們快走！」史雷覺得時機大好，靠他耳邊說道。

「不用走了，妳看。」

見藍霧中金光隱隱閃動，不消片刻便隱約透出身在其中，瑪庫爾的形體。四人金色面具上八顆紅寶逐漸增強，圓心權杖上的水晶卻隨著藍煙淡去而漸失光芒。隔著青煙雨水，卻現出八道紅色目光灼灼有如雷射。

由雜亂的紅光可知他們彼此對望，隨即抬頭向天，搜索著參天的樹巔。陣中唯一使短鎚的瑪庫爾士兵取鎚在手，朝目光所指方位甩去－－那怪木位於雨林深處，樹顛極高，昏暗天色下不見枝葉輪廓。在滂陀雨勢下，水聲猶如海潮般四面八方襲來。短鎚拋丟上天，如被黑暗吞噬一般。

所有人順他紅色目光望去，餘三名瑪庫爾士兵顱腔竟發出共鳴。離陸戰隊員不遠處，短鎚與一烏亮毛團同時落了下來。

見狀，他們齊聲悶吼，人立起身往落地處跳躍。被圍在中央的瑪庫爾士兵難免延遲片刻，在空中落後了同僚。宛如流星亙空，權杖的水晶閃過一瞬光芒，在人類的眼中留下扎眼的「視覺暫留」。他的身手飛快，幽闇中，暫留幻影未滅，在空中的權杖點著了實地。

借這一點之力，他騰空前引，幾已追上眾人！眼見離短鎚只剩一步，餘人進勢漸消，不約而同落地跨點，「澎」的一聲，泥水飛濺而起，噴了陸戰隊員一身。

水花中，那瑪庫爾士兵不知何時收起權杖，在同僚落地時不降反升，續往短鎚毛團處飛去！眾人腳尖落地，見他手持權杖領先群倫，紛各展其才，盼能逆轉情勢……「噗通」又是一陣污濁泥水濺開！兩次泥水飛濺隔得太近，在人類眼中幾難分辨孰先孰後，反應不及，清濁兩次污水全潑在他們身上。眾人凝神一看，原來有個士兵用力過猛，一隻腿深陷泥淖之中，這下自然淋淋漓漓，被潑了一身。

剩下三人距那毛團近在咫尺，都伸長手臂奮力要奪！眼見居高臨下的瑪庫爾士兵勝券在握，較低的兩條手臂都差他一掌之遙，只等三人落地，這場臨時起意的比試結果就要揭曉！

身處在高處的瑪庫爾士兵，指尖都要觸及毛團，眼前卻又現出耀眼閃光！炫目之間，毛團竟憑空消失！低頭望去，烏黑毛團已進了他人掌握！

原來那飛出的短鎚聽從主人控制，正好順勢一帶，將毛團趕進了短鎚士兵手裡。這下形勢逆轉，短鎚士兵手中「吼吼」聲不停，將短鎚插回腰間，看來非常得意。兩人對他悶吼，像是抱怨，又像表達不滿。他口中不停咽嗚說話，攤開了那黑毛團，虛軟無力，似已喪命。眾人定睛眼望，原來是像飛鼠一類的小型野獸。他吼吼連聲，扭下野獸頭部往同僚丟去。

這比雞蛋略小的頭部也讓兩人花了一番功夫搶奪。他一面看同僚過招爭搶，一面將野獸腹毛扯下，開膛破肚，丟出兩枚綠油油內臟，這才大快朵頤。他發現眾人見血都別過頭不看，還不斷吼吼嘲笑陸戰隊員與史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