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宗奇

        4-10

三個工程組員，雖被機具與機架攔住沒往外飛出，卻也是全身膨脹，血流滿面而屍橫就地。一百公尺外的氣密閘門被降下，讓整個艙房成為一個開放的真空室。那些負責收集機具排氣的白色蛇管，如同珠簾般長短不一地垂到地面。放眼望去，只有小型怪手、推土剷等質量較大的機具，勉強能保持在原地。

他們往裡頭移動，那些構成前進指揮所的方塊沒有拼接起來，讓那些輕量化的方塊有些被掀動而傾圮，有些則被車輛衝入，撞凹了大洞。裡頭所附的民生用品風捲殘雲似的掀翻了一地。衛生紙、飲用水瓶、汗衫、氧氣瓶、應急乾燥食物等等補給品，在前一刻還需定期查核數量與使用期限，此時炸開了一地，讓人感到萬分可惜。

真空環境之故，水分蒸散殆盡，但速食湯包或果醬已在這些白淨純潔的表面上留下不可否認的痕跡。

福斯繞到後面往指揮所的「方塊」裡望，裡頭果然又有一位運氣不好的工程組員缺氧而死。對其他人吩咐：「現在大家尋找方塊裡是否還有其他生還者。真空中是沒有聲音的，缺氧的生還者也未必能站起來呼救！」

經過搜尋，在兩個方塊中果真各有一個生還者。這兩個方塊彼此相鄰，位於安全閘門的前頭。而安全閘門前，還有一位工程組員撲倒在地，雙掌被閘門夾斷，死狀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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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通聯溝通，請醫療站沿剛剛路徑前來，福斯命人將兩個方塊挪到一起。幾人輪流觀察他們的狀況。

「室內溫度怎麼樣？」他問那個求救而獲救的第一小組長傑休。他顯然覺得十分寒冷。運氣不夠好，進入滿是糧食與水，以及裝載著行軍罐頭的伙房方塊。

方塊中貨品的固定還算良好，不像被車輛撞壞的後勤倉庫那般混亂。但或許是傑休覺得太過寒冷了，他搬空了一個櫥櫃裡所有的補給品，堆在廚門外，鑽進櫥櫃空間，只露出他戴著白帽子的一個頭。

像是大頭金魚困在混濁的一缸子水裡頭，傑休本能地大口呼吸：「不知道，呼呼呼……我覺得很冷……頭很昏…呼呼…眼睛看不清楚了。」

隔著艙門，福斯使勁地拍著玻璃，透過通訊器安慰他：「沒問題的，你看，這裡，」指著門邊的一角：「我們已經找到了你這個方塊的氣伐，已經請醫療小組背著氧氣筒過來了，很快就可以往這裡灌氣進去，你一定要撐著！」

他的皮膚缺乏血色，甚至有點發黑；雙眼無神卻佈滿血絲，還讓福斯把話說了兩次，這才回答：「好的……好的……我會撐著。」

福斯將通訊器切換個模式，問站一旁的皮爾斯：「另一個情況如何？」

「報告，他幸運多了，躲在居住方塊裡，有許多棉被與應急呼吸氣瓶。」

「那就好，我繼續跟他說話……」

他轉頭望向方塊裡頭，一邊調整通訊頻率，一邊檢查他昏昏沈沈的臉色：「傑休，傑休？」

「嗯？」大概是又稀薄，二氧化碳的濃度又高，剛剛竟然小小打了個盹。

「你不能睡著，你知道的！」福斯的口氣極為強烈。

「嗯……」

「我跟你說，聽到了嗎？」

「……聽到了。」

「裡面那層很快就疏散完畢，我們馬上推你進去，讓你恢復氣壓，好嗎？」

「好……好……」

福斯又轉了頻道，問工程組疏散的進度。組員堅稱，剛剛才移動完所有會被氣壓干擾的儀器，現在正在抽氣，必須再拖幾分鐘。

他聽了回答，眉頭深鎖顯得十分煩躁，又轉了頻道：「救援小隊？救援小隊？你們到哪了？」

「報告安全官，我們正在運送器瓶通過艙外區域。」

「快點，快點，他快昏過去了！」一眼瞥進艙內，傑休一張臉漲得發黑，下垂地沒有一點呼吸的樣子。

「媽的！」他大力敲擊艙門：「傑休？傑休？」

本擬繼續敲響，皮爾斯右手拉住了他。福斯遭阻，一股氣無處發洩，大力甩開他右手，直到皮爾斯嗓音大聲在耳邊響起：「安全官，你頻率沒調過去！」

福斯口邊又罵：「操他……」右腳沒忘記大力踢門，正要調整頻率，皮爾斯又來抓他右手，另一隻手指向他背後：「安全官，器瓶進來了！」透過重重如珠簾遮擋的白色廢氣管看過去，原來是醫療小組正將紅色瓶身傳進那一個小洞，正努力裡頭推。

他正覺得無計可施，忽然來了工具，顧不得到裂口還有近百公尺的距離，二話不說，邁開大步就往外衝。

雖然穿著艙外服，他仍用最快速度向前大步疾奔。開始的十幾公尺，他雙手還不停揮舞著，想撥開為數龐大的排氣管。但跑不出幾步，就放棄了對抗，任由它們偶然撞上面罩。福斯衝刺的速度飛快，第一名醫療人員將器瓶推到空曠處，正從機架的細縫中慢慢爬出，剛要直起身體來，他已跑到面前，彎腰要捧起那鮮紅色的壓縮氧氣鋼瓶。